周九良其实是个艺术家。
孟鹤堂在和他搭档了一段日子之后试图和他谈谈心。
他们坐在后台稍显拥挤的沙发上,孟鹤堂主动开启了话题。
他说,你喜欢音乐吗?
他说你听摇滚吗?你知道花儿乐队吗?大张伟写的歌都特棒。
他说你喜欢粤语歌吗?我最爱beyond。
他又一连串说出了很多国外的歌手和乐队,周九良一声不吭,他只是把面前的红茶一口灌下去,盯着孟鹤堂眉飞色舞如数家珍的样子出神。
那神情,既像饥饿的抓心挠肝,又像吃到了珍馐一样兴奋不已。
周九良想,难道孟鹤堂得梦想其实是个歌手?那他为什么要学相声。
孟鹤堂看见周九良冷漠的样子,并没有失望,他本就没指望周九良会给他热情的回应,好在他只是需要一个切入口。
他又试图换一个方向,他问周九良 “那你喜欢谁的歌?”
周九良沉默了很久,久到孟鹤堂想要再换一个话题的时候,周九良才说
“我不喜欢听歌”
孟鹤堂张了张嘴 “哦,那你是喜欢看电影?”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曹鹤阳走过来拽了拽他卫衣的帽子。
孟鹤堂拍了拍周九良的手歉意的站起身,跟着曹鹤阳走的时候周九良拉住了他。
“我不喜欢听歌,不喜欢看电影,我喜欢听戏”
曹鹤阳满脸的莫名其妙,但是孟鹤堂笑了。
九良,你那么爱听戏,所以一定听过形容折子戏的那句话。
“原本长难续,悠然选一折”
就像你我
孟鹤堂最害怕7月。因为7月是鬼月。
散了场烧饼勾着他的肩膀约他 “吃饭去?”
孟鹤堂摇了摇头 “不去,我要回家”
烧饼不大的小眼睛瞪得十分圆 “回个鬼的家啊,和我们吃饭去吧”
孟鹤堂连着 “呸呸呸” 了好几声,今天是鬼节,可不能说鬼字。
周九良在旁边笑起来,孟鹤堂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孟鹤堂到底没去吃饭,周九良也没去。他们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孟鹤堂捏紧了双肩包的带子脚步匆匆的走向地铁站。
周九良在他身后一路尾随,什么话也不说,孟鹤堂心想周九良为什么不回宿舍,这样想着他猛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
专心致志跟着他的周九良吓了一跳,孟鹤堂思考了一下,斟酌着开口 “你怎么不回宿舍?”
周九良并未回答,他绕过孟鹤堂,自顾自的朝前走,地铁口一个推着三轮车卖蛋糕的老太太正要收拾东西回家,周九良叫住她买了一兜子蛋糕拎着,站在地铁口的电梯旁冲还在原地的孟鹤堂一扭头。
“走啊”
地铁在空旷黝黑的地底飞驰,玻璃窗外一片漆黑。孟鹤堂透过玻璃看周九良低着头,戴着耳机。
出了站孟鹤堂像往日一样穿过繁华的大街,曲折的小巷,有着浓密枝叶的林荫道,夏日的夜晚有着一丝清凉,他在前面走着,周九良拎着蛋糕在他后面跟着。
一直到楼下,周九良才把蛋糕递给孟鹤堂 “给你,晚安”
孟鹤堂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送自己回家。
周九良这次没等他开口,很自觉的给了他答案。
“你不是怕鬼吗,农历7月过去之前,我都送你”
孟鹤堂捧着蛋糕上楼的时候很欣慰。
很好,他一手带大的孩子都会抢答了。
孟鹤堂一直以为周九良对周遭的事毫无兴趣和关心。对自己也是。
他们俩没什么共同的兴趣,也没什么共同的朋友。私底下聊的除了业务上的事情,最多就是夹杂在其他人的聊天里。
所以周九良对他表现出友好的一面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深感荣幸。
那个夏天尾巴的七月很快过去,孟鹤堂想他应该做些什么来回报周九良。
周九良的生日即将到来,孟鹤堂托了朋友,买了两张国家大剧院的戏票。
周九良收到票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孟鹤堂觉得有些挫败。猜想周九良估计是不喜欢这出戏。
但是演出当天周九良却早早地到了,孟鹤堂从计程车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周九良茕茕孑立的站在剧院大门口,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那天演的什么孟鹤堂完全没印象,因为看到一半他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周九良的肩膀上。
演出结束,周九良抬起手想鼓掌的时候发现手臂麻掉了。
孟鹤堂很不好意思。
那天晚上他们又去吃了大排档。听完京剧吃路边摊。这主意是孟鹤堂出的。他说这才叫雅俗共赏。
那家店的辣椒很正经,孟鹤堂被辣哭的时候周九良给了他一张CD。
花儿乐队的第一张专辑。
孟鹤堂顾不上辣了,泪眼朦胧大着舌头的说 “这怎么好意思呢”
还有哪有人送礼物在大排档送的。
然后孟鹤堂想,我还能送周九良什么呢。
他想了很多天,纠结来纠结去,最后咬了咬牙,右手拳头拍进左手手心。
给周九良介绍了个女朋友。
九良,四哥和我说人总是旁观者轻,轻松的轻。我觉得他说的对。